未几闻捷 辞母如济因赂内监 致意道士道士

未几，闻捷 [26] ，辞母如济。因赂内监 [27] ，致意道士。道士欣然出，生便伏谒。道士曰：“君既高捷，太夫人又增寿数，此皆盛德所致，道人何力焉！”生又讶其先知，因而拜问终身。道士云：“君无大贵，但得耄耋足矣 [28] 。君前身与我为僧侣，以石投犬，误毙一蛙，今已投生为驴。论前定数 [29] ，君当横折 [30] 。今孝德感神，已有解星入命，固当无恙。但夫人前世为妇不贞，数应少寡。今君以德延寿，非其所耦 [31] ，恐岁后瑶台倾也 [32] 。”生恻然良久，问继室所在。曰：“在中州 [33] ，今十四岁矣。”临别嘱曰：“倘遇危急，宜奔东南。”[26] 捷：捷报。内监：指藩邸内的宦官。

[28] 耄耋（mào dié）：高寿。《礼记·曲礼》：“八十、九十曰耄。”《诗·秦风·车邻》：“逝者其耋。”毛传：“耋，老也。八十曰耋。”前定数：由生前善恶而确定的今生命运。数，命数，命运。

[30] 横（hèng）折：意外地早死。横，意外，突然。折，夭折。耦：配偶，匹偶。

[32] 瑶台倾：谓妻死。瑶台，美玉砌成之台。战国屈原《离骚》：“望瑶台之偃蹇兮，见有娀之佚女。”因谓美女所居之处。中州：古代分中国为九州，豫州居中，因称，其地当今河南，因相沿亦称河南为中州。不久，又听到中举的捷报，锺生辞别了母亲回到济南。他给藩王府的太监送了点儿礼，让太监代他向道士致意。道士高兴地出来见他，他便向道士下拜致谢。道士说：“您已经高中举人，太夫人又增阳寿，这都是您德行高尚所致，我这个道士出了什么力啊！”锺生对道士已经知道这些事十分惊讶，因而又拜问自己的终生结果。道士说：“您不会大富大贵，只要能健康长寿就足够了。您前生和我一起当和尚，因用石头打狗，误打死一只青蛙，青蛙已投生为驴。论您命中的定数，您应当横死夭亡。现在您的孝行感动了神明，已经有解难救灾的星宿来帮助，不会有什么灾难。但您的夫人前世做女人时不守贞节，命定应当年少守寡。现在您因德高而延长了寿命，她就不会和您白头到老了，恐怕年后会有生命之忧。”锺生难过了好一会儿，又问他将来续娶的妻子在什么地方。道士说：“在中州，今年十四岁了。”临别时嘱咐他说：“如果遇到危急，应当往东南方向走。”

后年馀，妻病果死。锺舅令于西江 [34] ，母遣往省，以便途过中州，将应继室之谶 [35] 。偶适一村，值临河优戏 [36] ，士女甚杂。方欲整辔趋过，有一失勒牡驴 [37] ，随之而行，致骡蹄趹 [38] 。生回首，以鞭击驴耳，驴惊，大奔。时有王世子方六七岁 [39] ，乳媪抱坐堤上，驴冲过，扈从皆不及防，挤堕河中。众大哗，欲执之。生纵骡绝驰 [40] 。顿忆道士言，极力趋东南。约二十馀里，入一山村，有叟在门，下骑揖之。叟邀入，自言方姓，便诘所来。生叩伏在地，具以情告。叟言：“不妨。请即寄居此间，当使徼者去 [41] 。”至晚得耗，始知为世子。叟大骇曰：“他家可以为力，此真爱莫能助矣！”生哀不已。叟筹思曰：“不可为也。请过一宵，听其缓急，倘可再谋。”生愁怖，终夜不枕。次日侦听，则已行牒讥察 [42] ，收藏者弃市 [43] 。叟有难色，无言而入。生疑惧，无以自安。中夜，叟来，入坐便问：“夫人年几何矣？”生以鳏对 [44] 。叟喜曰：“吾谋济矣。”问之，答云：“余姊夫慕道，挂锡南山 [45] ，姊又谢世 [46] 。遗有孤女，从仆鞠养，亦颇慧，以奉箕帚如何 [47] ？”生喜符道士之言，而又冀亲戚密迩，可以得其周谋 [48] ，曰：“小生诚幸矣。但远方罪人，深恐贻累丈人 [49] 。”叟曰：“此为君谋也。姊夫道术颇神，但久不与人事矣。合卺后 [50] ，自与甥女筹之，必合有计。”生喜极，赘焉 [51] 。[34] 西江：珠江干流之一，流经广东西部，与黔、桂、郁三江自广西合流后，称西江。泛指广东西部地区。谶（chèn）：谶言，预言。